红尘万丈中,平凡人生皆生活。
人间烟火里,三餐四季是温暖。
暖暖村落,袅袅炊烟,几声狗吠,几处鸡鸣,在一素朴农庄里,褪去人世所有瑰丽的颜色,一杯温茶,享受简单的幸福。是心之所往。
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记忆里,总有外婆站在村口呼唤回家吃饭的场景,很遥远,却很清晰,因为她的背后,是树木掩映下的袅袅炊烟,不管过去多少年华,依然冉冉。
在古典诗词里,人间烟火,就是炊烟升起的地方,弥漫着田园的饭香,召唤着,离人的归来。
———·云间烟火是人家·———
《竹枝词九首·其九》
刘禹锡「唐」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注释】
烧畲(shē):指的是烧荒种田。
【浅言】
这首诗表达的并不是山水之间的那种容态精神,而是以一种看似唯美的笔调,描绘的却是巴东山区劳动人民的生活日常,并从中发掘出一种比自然美更为可贵的劳动之美。
诗人说:
山上层层叠叠开放的是遍布山野的桃花、梨花,遥望山顶,在花木掩映之中,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那一定是村民聚居之处。戴着银钏金钗的妇女们到山下担水准备做饭,挎着长刀、戴着短笠的男子到山上去放火烧荒,准备播种。
此时的刘禹锡因得罪权贵,被贬出京,他在任夔州刺史期间,出于对民歌《竹枝词》的喜爱,对当地民歌推陈出新,依调填词,创造出了脍炙人口的竹枝词。这是组诗《竹枝词九首》的最后一首。
◆云霞远阔,人间烟火。
云霞与烟火,一个在世外天边,一个是平凡尘间,它们两个本不相及,但在刘禹锡的笔触里,它们相依相绕,相融相合,组成了一个唯美的名字叫“云烟”,构成了一幅最美的人间烟火图。在这幅图画里,层叠花海,绵延天边,与云霞相接,花木掩映中缕缕炊烟,袅袅升起,这是山民聚集的地方,亦是他们固守的家园。“云间烟火是人家”,这是诗意,也是烟火。
———·山家烟火春雨晴·———
《春晚书山家屋壁二首•其一》
贯休「唐」
柴门寂寂黍饭馨,山家烟火春雨晴。
庭花蒙蒙水泠泠,小儿啼索树上莺。
【注释】
黍饭:黄米饭,唐人常以之待客。
馨:香。
【浅言】
这是晚唐诗僧贯休在农村山家为客时的题壁之作。
他说在一场春雨放晴后,农家人忙着春耕,以至柴门内外静谧无人;他说只见炊烟袅袅升起,还传来米饭的阵阵香气;他说院子内的鲜花在春雨的淋漓过后迷蒙一片,娇美非常;他还说不远处传来山间流水的清泠声,最有趣的是,农家的小儿还在哭闹着索要树上的黄莺。
贯休的诗,在语言上善用叠字,在四句诗中,三处叠字:“寂寂”,写出春雨晴后山家春耕大忙,家家无闲人的特点;“蒙蒙”,春雨过后庭花宛若披上轻纱、看不分明的情态;“泠泠”,描摹山间流水的声韵。这些叠字的运用,不仅仅是具有音律的节奏美,更是营造出一种清丽的意境之美,在晚唐绮丽纤弱的诗风中,这样的诗歌,给人带来一种清新朴素之感。
◆黍饭馨香,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气,洋溢在那春耕的繁忙;人间烟火气,浸润在那儿时的记忆里,在让人感受着平凡的三餐四季的同时,也怀念着家的味道,怀念缕缕炊烟背后的饭香,怀念童年的田梗上或深或浅的脚印。
———·积雨空林·烟火迟·———
《积雨辋川庄作》
王维「唐」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注释】
藜:—种可以食用的野菜。
黍:谷物名,古时为主食。
菑:此泛指农田。
【浅言】
王维笔下的人间烟火,是慰藉心灵的良药。
诗人说:
连日雨后,树木稀疏的村落里炊烟冉冉升起,这些烧好的粗茶淡饭,是他们要送给在东边田里干活的人。我看见广阔的水田里,飞起几只白鹭,繁茂苍翠的林中还传来婉转鸟鸣。我深居山中,望着槿花的开落,以修养宁静的性情,在松下长期吃素食,采摘露葵佐餐。我已经是一个从追名逐利的官场中退出来的人,海鸥为何还要猜疑我呢?
这首诗是王维田园诗的代表作。作于王维隐居辋川蓝田时期。《旧唐书·王维传》记载:“维兄弟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晚年长斋,不衣文彩。”在这首七律中,诗人把自己优雅清淡的禅寂生活与山川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结合起来,展现的,是一份远离尘嚣、澹泊自然的闲适心境。
◆人间烟火,一半寂寞,一半闲适。
属于王维的人间烟火,是闲适的,也是寂寞的。他曾一度在求仕与归隐间徘徊,在初始归隐时,身在田野,还是会心怀庙堂,可庙堂难负理想,当他披着一身落寞回归山林深处的时候,他最终还是被山林独有的人间烟火所治愈,“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回归山林,终得心灵的慰叹。
———·烟火声远草木香·———
《田舍》
范成大「宋」
呼唤携锄至,安排筑圃忙。
儿童眠落叶,鸟雀噪斜阳。
烟火村声远,林菁野气香。
乐哉今岁事,天末稻云黄。
【注释】
筑圃(pǔ):修筑打谷场。
林菁(jīng):丛生的草木。
【浅言】
宋代诗人范成大笔下的烟火,来自秋收的喜悦。
诗人说:
大家相互呼唤着扛着锄头出了村庄,匆匆忙忙地修筑着打谷场,为今年的丰收做准备。小孩子们欢快地躺在落叶堆里玩耍,斜阳中,一群鸟雀也在叽叽喳喳叫得忙。远远的村落里,炊烟袅袅间,传来了阵阵笑语,还有那丛生的草木,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今年真是个高兴的年头呀,一望无际的稻田已是一片金黄。
这首诗是诗人晚年闲居石湖时,欣赏农家风光后有感而作。诗以欢快的节奏开始,“呼唤携锄至”,忙忙碌碌地赶着修筑打谷场以备丰收年,而后写儿童,写鸟雀,写炊烟,写笑语,最后回到“天末稻云黄”,前面的欢快,都是为了最后的落实。
◆人间烟火,在深巷若有若无的笑语里,在迷漫芳香的草木里,还在那繁华一片的稻香里。
人间烟火,不可名状,难寻于庙堂之上,只藏在市井乡野。多少人汲汲一生,就是为了寻找那从小就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朴实无华,简单素净,然而在忙碌的追寻里,渐渐丢失了自己,忘了,最初的味道。其实人间最好的味道,就是柴米油盐里人间烟火,有人做饭、有人等候,有笑语,有陪伴。